高維度甜點店

昨夜，我被自己的鈴聲吵醒。

我看了螢幕顯示，時間接近凌晨。來電的是支完整，但我不認識的電話號碼。

「喂？」我幾乎只發得出氣音。

「我跟你說唷！」

是個有些熟悉的女聲。

「上週啊，我去看婦產科時，遇到了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女學生，她陪另外一個看起來濃妝豔抹的女人來，她說話超大聲欸，她說：『我和我媽說我不要去讀大學，她叫我去讀軍校。』真的假的？我和那人同時傻眼。

這讓我想到，我的媽媽小時候想唸書，家裡不准，要她留在家裏幫忙養動物種田做手工。就被兄弟剃光了頭髮，逼她不敢去學校。」

她流暢地吐出一連串話語，好像無數條魚苗亂衝亂竄，一點都不給我捕捉空檔的機會。

我只好強行打斷她：「抱歉，妳可能打錯電話了，我不認識妳。」

「咦？這是甚麼整人玩笑嗎？」

「不是，我真的不認識妳。」

「我知道了，你是生氣我吵醒你對不對？但你曾經答應過我，只要我太、太，太那個，就可以打給你嘛……」

她語氣有點無理取鬧，卻也帶了點委屈。

「太甚麼？」

「寂寞。」

那聲音熟悉得不可思議，我卻怎樣都想不起來。

「可是我並不認識妳啊。」

話筒一端停頓，停頓的時刻很是落寞。須臾，她又說：「你怎麼可以這麼說？我今天才經過我們很愛去的甜點店，你家巷口那間，現在都關了。」

「妳知道？」

「當然，」她轉而自信：「店門口還貼了道歉告示，寫著，長期總是虧本生意，老闆負荷不住，剛好女兒要回來，她要搬到南部去了，謝謝支持。」

「是嗎？」我已經很久沒去，所以並不知道這回事：「那麼，請問妳是？」

「我是……」

猛然一陣雜訊，我沒聽到她說甚麼。

「甚麼？」

「啊……錯了，你……是比較低階……版本……」

然後，我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，於是將電話甩到床頭，繼續看著窗簾發呆。

窗簾受風拂擺，像躲了隻黑蛾。我凝視著它拍翅，不知不覺又睡著了。

隔天，我發現那只是一場夢。

手機並沒有任何來電紀錄。

但是呢……

當我經過巷口的甜點店時，發現竟有張與那名女人所說內容一模一樣的告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