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海黑母鬥生

守靈時，妹妹帶了我們養的貓來找我。     那是隻名叫「雷海」的黑貓。牠的肉掌會分泌油脂，故也被稱為「油蹄貓」，在華人的社會不是那麼討喜，他們認為外貌像穿了白襪的黑貓，上輩子是壞人的轉世。     我在上個月死亡。     是在夜衝時，為了閃避迎面高速駛來的砂石車，而跌落山谷。     所有我愛的人都為我哭了好久好久。說來慚愧，我一直都在暗自慶幸自己不用面對那些人的眼淚。

我其實一直知道有個古老的鄉野傳說。只要守靈夜那天，白足的黑貓跳過屍體，就會讓亡者屍變，化成殭尸，追殺生者，它們的力氣奇大無比，甚至能變型與飛天。

活著的時候，我從未將這種謠言當一回事。     直到雷海跳過我。

那時候，妹妹正摀著臉啜泣，像個嬰兒毫無保留的落淚。     還魂的過程讓我痛苦到差點放聲尖叫。     我抖開身上的紅布，順手抓住一旁的蠟燭，毫無知覺。     當我極度吃力地站起身時，妹妹看傻了眼。

「嗚、嗚、嗚，我……」

比起驚恐，她更像是詫異與欣慰。

「哥、哥哥？」     雖然不斷顫抖，但我發現，她在笑。      我的妹妹，正值十六歲的花樣年華，喜歡漫畫和紙膠帶，不喜歡化妝，眉毛很淡，有點嬰兒肥。      那麼純淨的女孩，正流著淚，張開雙臂想要擁抱我。      傻傻地準備擁抱嗜食人肉的僵屍哥哥。      就在我蹣跚前行之時——

三支箭矢穿過了我的肩膀。

妹妹身旁倏然也出現了另外一位女性。      她看起來並沒有比我的妹妹年長幾歲，染成金色的長髮都變成布丁頭了，拉著奇怪的反曲弓，穿著電影海報的T-shirt與牛仔褲，太瘦了，像是有厭食症的模特兒。      我聞得出來她和我是一樣的東西。   在我與妹妹都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，她邊怒吼，邊丟下弓箭朝我跑來。   我本能性揮爪。   沒想到她的左手臂竟然就像紙糊的那樣，被我撥飛了出去。   但她竟然置若罔聞，右手取出八卦鏡與銅錢做成的寶劍，準備要割斷我的脖子。      我又補了一腳，她往後飛躍。但她彈出時，還自在地碎念：「剛醒來就有這種力量？」      她落地同時，快速奔跑，撿起自己斷肢。同時從口袋拿出銀製的矛頭。

「等等！住手阿！」我大喊。

她停了下來。

我也很詫異這樣的結果。

「你會說話？」她說。

「會阿，我還會唱歌勒。」我故作幽默緩和氣氛。

「竟然是黑母鬥生。」她站穩身子，把斷臂隨意揹在肩膀。「你是我們的同類。」

「同類？」

她一個彈指，我的妹妹就暈了過去。    接著，著魔似的翻著白眼朗誦：「當白蹄黑貓，在守靈之夜越過屍體，就會讓亡者的靈魂回歸，化成無法無天的僵屍，吃食活人的腦漿與身體。然而，卻有群極少數擁有情感與智慧的僵屍，也就是我們，自稱為『黑母鬥生』，能夠感應到所有還魂的瞬間，並且嘗試阻止想要傷害人類的僵屍們。」    我啞口無言，只能傻愣在原地。    「而你，沒有吃人的慾望吧？」

我搖搖頭。

「看來沒錯了，你就是我們的一員。」

我好不容易，才稍微進入了狀況：「那麼，是甚麼原因，讓我成為『黑母鬥生』？」

她笑了笑，

「跳過你的黑貓，剛好當天被割掉了蛋蛋。」

【分隔線】

註：「雷海黑母鬥生仔」，是粵語發音的「你是起不了床仔。」

※

我：「喝了大量威士忌就會寫出這種東西。」

梳打汽水：「甚麼威士忌，根本是大麻吧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