牠們繞著牠旋轉 /驚悚

那是我第一次出國。         年末，我利用連假，前往北美拜訪高中時的舊友。

昨夜，大雪紛飛。短短幾小時，整片大地就被白雪覆蓋。         我和她在同張床醒來。

「這周末妳打算做甚麼？」我觀察著她的背部曲線，她脖子與手臂的皺紋多了，髮色也沒高中時那樣烏黑，如今染成淡淡的牡丹紅。        她如貓伸了個懶腰。        「嘿嘿，我們進城去大採購吧，明天來烤肉。」

她剛離婚不久，拿了贍養費，獨自住在郊區，有臺二手轎車，平日，就靠接婚禮籌畫維生。

「我開車吧。」我說。       「別吧。」她撿起床邊的衣服：「你又不知道路怎麼走，還下雪哩。」

於是，就由她開車。我負責挑音樂。        整條路都是清冷的。我們行駛在無邊無際的白地與薄荷色的天空。        只要繞過蜿蜒的山徑，就能看到城市。

她心情不錯地哼著歌。        但是，沒想到經過斜坡，我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。

是火雞。        有三隻火雞，猶如旋轉木馬，不斷環繞著樹幹。        模樣詭異至極，就像在進行甚麼神祕的儀式。

「牠們在幹嘛？」我瞇小眼，手指那群禽鳥：「難不成受到甚麼靈異的力量作祟？」      「哦！只是某種愚笨的習性啦。」      「愚笨的習性？」我重複。      「那種鳥其中一種行為，就是會跟著前隻的屁股，然後毫無腦袋的往前走，反正只要跟著前面那個就好了。」      「所以，第二隻跟著第一隻屁股，第三隻跟著第二隻屁股，第一隻又跟著第三隻屁股，就像追著自己尾巴小狗？」      「是。」      「嗯。」

我繼續觀察沿途景致，發現類似的情況竟然越來越多。隨著道路越來越陡峭，越來越多的火雞，不，甚至不是火雞的鳥類竟然也在繞著樹幹行走。

「妳確定牠們真的不是在進行某種儀式嗎？說不定只是人類還不理解而已？」       她不禁一笑：「怎麼可能，動物是不會進行儀式的啦。」       「怎麼說？」       「儀式，代表要意識到有『神』的存在，還不是只是更強大的崇拜，像是對掠食者，天敵，人類的主人那種，而是有『神』這個概念，這又牽涉到動物會對『死亡』和『死後的世界』有理解，簡單說，要有儀式，得要可以了解抽象，唯心的事物，像是報應，惡有惡報，輪迴，命運，地心引力，預知未來，知識就是力量等等……」

「是這樣說沒錯，但他們看起來就是怪神秘的。」我從後照鏡又看了一眼，那些鳥完全不畏寒冷，只是打直雙眼繞著樹幹兜圈圈。       「好啦，別想那麼多了。」

我看到比較緩的地面，有具貌似剛死不久的貓屍。虎斑條紋的毛皮表面沒有積雪。       很大一群，初估有三十來隻的火雞，圍成極大的圓圈，分針般順時移動。簡直像在執行某種詭異的邪惡儀式。

我看傻了眼。

「它們在幹嘛？」       她瞥了眼，淡淡說：「噢，偶爾會這樣啦，我第一次看到也有點嚇到，後來請教鄰居生物老師……」      「牠們想要復活那具貓屍嗎？」      「說甚麼傻話阿，」她翻白眼：「你仔細觀察，會發現牠們都是母的，這是火雞天性，母火雞會成群結隊，這樣好威嚇天敵，所以牠們是在展現自己有著威攝力。」      「可是那是一具貓屍阿！」      「是啊，可是火雞就是那麼傻的生物，牠們沒意識到天敵死亡了，所以還在備戰的警戒狀態，準備隨時擊退那隻野貓。」      「好吧……」

我被說服了，畢竟繼續大驚小怪下去，我看我的朋友都要不耐煩了。       不過，就在我們準備要駛離那條小徑時，我回頭望了眼。

我看到從貓屍的腹腔和嘴巴竄出了無數隻腐敗的人手。       火雞們見狀立刻衝上去啄擊。       那些詭異的不明物便像受到襲擊的蠕蟲，急急忙忙縮回貓的屍體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