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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相片班傑明

我的文青朋友

  我認識了一位文青。   他說,每次創作,都像只是為了確認自己仍能做到這般華麗的表演。   痛苦的時候,他習慣寫作與禱告,並用淚水當燃料。   總是被嫌棄作品不夠文學,不夠嚴肅到能被正視。因為他的文字總是去脈絡、去寫實、去政治。   也老是在抱怨,甚麼文學獎、純文學。只重視寫實的人,根本就是缺乏想像力與才華。只敢轉述不敢創造。

  他吸菸,性關係顛倒紊亂。所有喜歡過的藝術家都自殺了。   腦袋永遠打轉電影畫面,這一幕,外面在下大雨。男人剛進入橘黃燈光的咖啡館,渾身滴水。吧檯有名女子正在看紙稿報告,邊喝玻璃瓶裝啤酒。文靜側臉立馬吸引他的目光。   常說,自己正持續練習不被殺死。   常說,自己正被所有惡意針對。   有次我們同行,他倏然以愉悅口吻道:「我是個擁有黑檀木般長髮的女孩。」   他說,   童年時,總並肩和喜歡的男孩走回家,那孩子很黑,來自偏遠山區。路上會摘紅花吸食花蜜,一定先去雜貨店。總看著盜版遊戲王卡、無花果乾、可樂糖、蜜餞,假裝真有錢能買。   偶爾手頭充裕,能買水藍色冰棒去外婆家。等媽媽下班前,她被暫時借放。表哥表姊們總愛欺負她,有次甚至扯了辮子放進油漆桶,害她不得不剪掉。   但因為她是媽媽的孩子,媽媽是外婆的女兒。而表哥表姊們則是外婆的兒子所生。因此不被在乎。連湯中的蝦她都不可以吃。   小學時,大部分記憶都有關那透天厝的樓中樓,表哥心情好時,會帶她上樓玩紅白機。   下樓玩躲貓貓,在黑暗的衣櫃中,用兩根電綫接電池,使燈泡亮起。   最寶貝的東西是臺錄音帶隨身聽,特地和朋友借了范特西的專輯,轉錄成錄音帶。   收過印象最深刻的生日禮物,是一顆山竹。   喜歡某個人時,總會覺得那人說甚麼都好有趣,做甚麼事情都好可愛。   我的文青朋友,那次說完故事後,隔天莫名道歉。   有時,他會對我突然失約。說自己又看到另個世界,卻無法和那世界互動。手穿過看到的種種。然而,那世界不斷壓迫,他很想逃離,可無能為力,他氣自己無能為力。變得更加折磨。   日常,他感受不到正面情緒,抑鬱如黑壓壓的霧。   洗澡時會突然跪下。   周遭黑暗時,持續下沉,甚麼都碰不著。好似沉進深水,卻比深水更慘,因為感受不到被水托著。   像流沙嗎?我問。   不像,沒感覺,像在月球表面慢慢墜落。   他有時會用拳頭捶牆,疼痛、呼吸、心跳、運動,令他不會窒息。   而且他治不好、阻止不了。聽到音樂會更煩躁,連結到愛會更痛苦。   他常說,小說聚焦靈魂,詩則發散感受。所以,他寫的不是小說,也不是詩,不倫不類,半人半獸。   我想,他是無法不讓自己產生負面想法的,畢竟所有的記憶,都屬於身體的記憶。   某天,他毫無預兆的消失了。   我和他不算太熟,但當我有些抑鬱,卻不至於深陷憂傷時,總會想起這樣一位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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