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會懷念你的才華

她望著窗簾，屏息欣賞如裙輕擺，印有白櫻的藍染薄紗。 他用紙吸管輕攪西西里咖啡，發現她點的藍色冰淇淋已經融得差不多了。 而此刻，氣氛僵冷無比，誰也不想多說什麼。

他發現自己有點恨她。 也產生了莫名的憐憫，卻不知道是為誰或為何。

他們初次相約也是在這裡。

在一條盡頭是大廟，左右掛滿燈籠的長巷，有間老舊的平房。 下層蔓延爬牆虎藤蔓，上層則是咖啡廳，有名長髮女子開了窗，點起細長的薄荷香菸，她無袖高領，頭髮就像垂柳，嘴唇血艷，眼瞼半闔地玩弄指甲。

紅磚的紅襯得她膚色更加白皙，裂瓦的裂襯得她膚質更加無暇。

那將是他的新人，他知道她將會大放異彩，將會成為嶄新的象徵，成為代表這座古城典雅血脈的姑娘。

「你就是我的新經紀人？」她笑問。 「是。」 「可是我什麼才藝都不會，只會唱歌，但歌聲美到你會以為是神直接派遣掌管音樂的天使下凡。」 「妳很美，這樣就夠了。」 他答非所問。 「可是我有異食癖，我最喜歡吃紙吸管。」 「不重要，反正妳的粉絲們都會被妳的一舉一動迷死。」 「哈哈哈，那你被我迷死了嗎？」

之後，她白晝時帶領他漫遊這座城市，夜晚與他做愛。

他不該愛上她的。 但她太多太多迷人的細節。她的手指與腳趾纖細，乳頭略陷。身軀最漂亮的部分是柔軟光滑的小腹與肚臍，可是——她穿著衣服的模樣更美。髮質保養得宛若水中的泡沫那般綿細。

他開始有了妒忌，萌生了佔有她的念頭。

所以，今天再次約了她，想要好好談談。 「別再為了那些陌生人賣笑賣藝了，我養得起妳。」 「不是那問題。」 「那是什麼問題？因為被眾人擁載是妳的夢想？」 「也不是那問題。」她停頓數秒，像是好不容易鼓起了極大勇氣，才繼續道：「我愛你，但我在等另外一個男人看見我。」 她把視線投向滿是綠葉拓印的白布掛毯。

「我不懂。」 「因為你沒有才華，沒有情趣，只會想用溫柔和錢打動我，但我……還是被你打動了，所以分了一半的愛給你，但現在一切變得太複雜，我不要了。」

「什麼……意思？」 「抱歉，我傷了你。」 「我不要道歉，我要答案。」

終於，她禁不起哀求，顯現出真正的面貌，藏於誘惑背後的脆弱面貌。

她說，她曾愛上一名濫用毒品過度，而自行殘廢了肉身的藝術家。

她很常赤裸交叉雙腿，蜷縮在椅上看他。 他的面容剛毅冷然，恥毛像是燃燒的火焰。他會只有上半身穿著正式裝束，懷中抱著小提琴，對她訴說故事。

他的雙手都是針孔爛瘡，顫抖到無法拉奏，只好告訴她幻想中的琴聲是什麼模樣。

「善良的女孩用貝殼裝水，餵食小蛇。起初，連這被從伊甸園放逐惡毒之物都受到感動。卻沒想到女孩的腳指一不留神就夾到了牠尾巴，多疑的小蛇立刻咬死了女孩。」

那些才華，那些過往，都是不可能被取代的記憶，她說，無與倫比，刻骨銘心的。

「我懷念他的唇，甜美又醉心。然後，我也會很懷念你的。」

她說完，忍不住哽咽，在他來不及出聲前，就離開咖啡廳，離開他身旁。

那時，他也不是很確定自己是否真正心碎了，但他很確定，自己又完成了更美的藝術品，這就是他的才華。

然後，他決定喝個爛醉，去找下一名有潛力的女孩，就像再看一部新的愛情電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