紅樓鬼姬

他緩行黑檀木所拼之地板，手撫胡木羶息兩壁。 廊間殊采交錯。異色龍形翡翠、精雕鼻煙壺、斑駁青銅鏡。仰望懸頂，則掛有絳燈籠、影剪花、繪紙傘。 百客依循水袖佳人上座，其風姿婥約，盈步婀娜，酥胸繡文，文乃「十二金釵姓氏」。

然他身負要務，刻分不得耽擱。於是，不惜費盡心勞，欺掩重重耳目。

他止於庭院。 驀地，數尾翡翠雪狐現影，逡巡環繞，伺機而動，其軀金屬所製，口銜竹籃，冉冉菩提香煙縈篆而出。 他知曉，籃內裝有罌粟糕餅，乃毀人心智之物，意及此處，一時暴怒難遏，竟未加思慮，舉銃撲殺。俄頃，火海蔓延，紅樓諸席紛紛驚竄。

從遠而瞻，焰吞屋宇，乍似花綻，好生淒幽滄豔。

倏有千里飛雪，頓時天地驟寒。  有一美目佳人，髣髴鬼魅，無息見於人前。 貌若美玉無瑕，形若鏡花幻月，風裳水佩，不染半塵。 其扮薄紗似羽，拈花髻髮，啼怨徘徊，瞑目躑躅。

歌竟言：「日出入安窮，時世不與人同。 故春非我春，夏非我夏， 秋非我秋，冬非我冬……。」

帝命刺客拔劍，乃龍泉寶具，鋒刃銘刻，滿是地府箋奏。 只見她幽蘭露眼，儂愁悲嘆。 風嘶，雨來。 焰止息。

她取笛，眼色空濛，吻孔鳴奏，繁星跌宕。 忽有萬馬千軍奔馳而來。 或是訛影，或是真實。

七呎魔將、狐頭亡兵、骷髏騎弩、巨斧山魈、百目蛇王。

可帝命刺客眉宇不凡，尊為龍血之下，萬人之上，神力蓋世。使銃格殺敵將，身形俐落。

鬼姬見眾妖不敵，逕自現於郎前。 化身其亡妹。

帝命刺客猶豫半分，鬼姬立即頃身深吻。

刺客頓時四肢麻痺，氣喘紛沓。

「為何，傷害無辜？」他勉強吐言。

她拂妝粉散，笑看刺客。起兮舞袖，飄然吟詠，竟為子夜歌，美哉如畫。

歌歇，舞罷。

「汝曉吾為何人否？」鬼姬問。

「不、可能。」刺客難以置信：「此人死亡千年。」

「汝不知，地府有規矩，若塵世仍有一人記得其名，其名乃視同生者。於是乎，不可輪迴。」

「你……」

「是。吾打算殊殺所有記得吾名之人，為求解放魂魄，復歸輪迴。」

刺客長嘆，他仍有一高僧賜予的法寶未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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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卿表現斐然，不愧蓋世豪傑，誅殺妖女有功。朕必重賞。」 朝廷聖殿，皇帝親迎刺客。為褒獎屠孽得力。

他沉吟不語。

「愛卿莫謙，封地江山、美人、高名遠播，朕皆可給賞。」

只見他神色淡然，囁嚅道：「希望，沒有任何人記得我名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