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瓣雨中

在我們嘴唇即將碰在要一起的前一秒，她的語調變得相當緩慢，彷彿在確認什麼。

「我從來不曾喜歡一個人超過喜歡自己。」

她喃喃說道。

自窗外映入的夜景，成了房間唯一亮光。

「我也是。」

我撒了謊。即使是我，從前也曾有過想得到真心的心儀對象。

「愛自己多於愛別人，這是人性。」

我移開了視線，為了消除心中的尷尬繼續隨口胡扯。

「啊，東京鐵塔！」

她以雙手捧著我的臉頰，將嘴貼了上來。

「跟晴空塔比起來，我比較喜歡東京鐵塔，因為那形狀看起來比較色情。」

她說著，有著花俏指甲彩繪的手指逐漸摸遍我的全身。

就在我的理性與睡意幾乎完全消失的瞬間，從她口中說出了一句最接近真話的臺詞。

「我想當個讓所有人都忘不了的女演員。」

——燃殼《我們都無法成為大人》

真不可思議。當我放下書本時，坐在對面的陌生女子正在流淚。

我瞥了眼電子顯示版，還要三站才到我要去的地方。

當我又把目光拉回那身影時，愕然驚覺那面孔如此熟悉。竟是我很久以前認識的朋友。

她倏然匆忙起身，離開了車廂。

我情不自禁追了上去。

她是察覺到了我感傷而哭泣嗎？還是為了什麼其他原因？

她快消失在人群中。

「下次，我們去看花海吧！」

那天一直沒有到來。

而現在，我的未婚妻對花粉過敏，這大概代表著，我永遠不會再有機會與誰在瓣雨中接吻了吧。

其實，我此刻真是叫住了她，也說不出什麼。

於是只得留在原地。等待她繞過人海。

她站在手扶梯時，我發現自己認錯了人。幸好沒有叫住人家，不然就尷尬了。我自嘲。

我想起高中時，也有類似經驗，那同校的女孩紅著臉逃跑，徒留羞得想找洞鑽躲的我在原地。可我不能跟著逃跑，因為我在等她。

有人拍拍我肩。

「嘿！你真早。」

這次，只有人群在推擠我。

我也不再是，相信那裡真會如承諾有片花海的男孩。

也沒有一定要在瓣雨中接吻。

很好，我無愧這身西裝、皮鞋，手上的公事包。

我苦笑，坐在月臺旁的長椅上，忍不住哭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