翹課中

　　若是你總期待，故事的結局會有甚麼戲劇性轉折。

　　那麼，我接下來要說的平淡收尾，或許會和你想像的截然不同。

　　這是個關於老師與學生的浪漫綺譚。

　　他匆匆路過花圃時，恰巧看見一名美少女。

　　而那名女孩竟穿著舊式制服，男老師納悶不解。那服裝，是六年前的款式，他還在學時候的樣子。

　　但看來很新。一折一折的裙襬非常漂亮。

　　女學生的骨架纖細，臉型似鵝蛋，每根髮絲都細緻整齊，很不可思議。

　　她不怕髒的躺在草地，仰望螺旋向上的階梯發呆。

　　老師也望向天空，一無所有。

　　他看了看錶，心想現在是上課時間吧？

　　「咳。」他清了清喉嚨：「為什麼妳在這裡？」

　　少女看都沒看大人一眼，只是微微啟唇：「因為無聊吧，反正，做甚麼都很沒意義。」

　　「妳為什麼穿著這制服？是轉學過來，先借用的嗎？這樣的話，沒關係，先去教室……」

　　「為什麼要去教室呢？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當然是學習知識呀。」

　　她倏然舉起手臂，光影半遮在長睫毛的單眼，畫面真美，老師心想。

　　「要學習知識，不一定要上學吧。」

　　「是呀，像是圖書館也可以，不過呢，還是學校的老師可以回答妳的問題呀。」

　　「我沒有甚麼問題。」她開始玩起十指。因為有些熱，白皙無比的肌膚流下了幾滴汗水。

　　日照愜意，老師無奈一笑，索性靠了過去，半倚在階梯旁：「我舉個例子好了，妳最喜歡的作家是誰？」

　　她眨眨眼，半側身子：「作家嗎……海明威吧。我在圖書館讀到的。」

　　「哦？我以前也很喜歡海明威呢？那妳知道多少關於海明威呢？」

　　「失落的一代、冰山理論、老人與海，最後用槍自殺。」

　　「哦，課本有，圖書館也有點書，那妳知道，費茲傑羅親手將大亨小傳交給海明威閱讀過，這大概三島由紀夫與川端康成兩人長期通信那樣讓我感動吧……」

　　她坐起了身，搖搖頭。

　　「我在妳這年紀時，讀到了好激動，卻無人能分享，好不容易，才遇到有老師可以說。」

　　她終於正向看著老師，眼型的輪廓真美：「好像蠻有意思的。」

　　「是呀，」男老師興致一來，捲起袖子，像是小心翼翼接近野生貓狗般……

　　緩緩靠近：「在海明威的日記中，曾經費茲羅傑還被老婆嘲笑性器大小，困擾又痛苦地找他商量，為了安慰這朋友，海明威甚至陪他到廁所比較，保證他正常，甚至，兩人還去了羅浮宮研究其他雕像的大小。」　　

　　「哈哈哈哈。」她忍不住笑了出來。像朵綻放的香水百合。

　　他差點懵了，那場景，穿著與學生時期自己相同的制服，笑聲很是好聽。宛若往昔時光。

　　「是吧，是吧，上學很有趣吧？可以和其他人聊天，有了知識，知識這麼棒，能分享，能一起討論。」

　　這孩子應該是位非常寂寞的人吧，他心想。

　　她真的很漂亮，像從夢中，從小說中，從電影中，從所有人口耳相傳，有點遙遠，卻不太遠的地方而來，純淨無瑕。

　　他敲敲自己膝蓋，將歧念揮走。

　　「妳是幾班的學生啊？我帶妳去班上吧，別害怕。」

　　她驀地收斂笑容，搖搖頭道：「我不記得了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甚麼都不記得，好像只知道叔叔。」

　　「叔叔？」他心裡有種詭異的預感：「是妳的誰？爸爸或媽媽的兄弟嗎？」

　　「不知道呢，但我喜歡叔叔。他是個歷史迷，養的三花貓總是喜歡在我從廁所走出來時，蹲在硅藻土吸水墊，一見我就急急忙忙奔走，慌慌張張地，四隻腳都呈八字滑行，站不太穩。可是呢，下兩秒，又從牆後探出毛茸茸的腦袋。」

　　「妳之前都沒上學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呀，老師。」

　　事情不太對勁，他心想。

　　「老師老師，知識很重要對不對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，那是世上最重要的東西，只有一樣東西比這那更重要。」

　　「是甚麼？」

　　她如依人憐愛的幼鳥，歪著頭凝視著老師。

　　是愛呀。

　　「是你的靈魂。」

　　當我在男老師耳邊這麼說時，他看起來簡直像要被溺死一般，脖頸的血管暴凸。結巴者那樣翻動嘴唇，臉色既蒼白又難看，額頭滿是冷汗。

　　「唉呀……」我嘆息：「別緊張，我不會傷害你的。」

　　而我看向妹妹，她已經嚇得花容失色，並膝跪倒在地。

　　「啊……」我揮揮手：「怎麼連妳都嚇到了，妹妹。」

　　「妹、妹妹？」她嚇到簡直失去了神智，癡呆地往後爬：「你……你這種東西，怎麼可能，可能是人類？更更更更、不可能是我的哥哥……」

　　我看看自已。啊，一時間太激動就……

　　我彈指，讓老師和妹妹同時暈了過去。

　　然後，吃掉了剛剛那段美麗的記憶。把沉眠的老師放在階梯之上。

　　我又彈指，她甦醒過來，拍掉裙子的灰塵，一如既往的冷艷動人。

　　「妳果然不適合當個平凡人類呢。」我溫柔笑道。

　　「哼。」

　　她瞇小了眼，撩撥長髮：「你果然很適合當個重度戀妹情節哥哥。」

　　「哈哈哈，」我尷尬咳嗽：「失敗了欸，要回去了嗎？」

　　「好啦。」雖然有點不情願，她還是摟住了我的手臂：「走吧，回家吧。」

　　噢，還有我確實欺騙了你。抱歉，

　　作為補償，你也能讀讀其他故事，知道我為心愛的妹妹做了些甚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