捕夢網

他

掛了一張捕夢網在床頭。 那是種使用柳樹枝作環框，中央編織出蜘蛛網紋路，有些邊緣會勾著羽毛的工藝品。  傳說，那可以捕捉美夢，阻擋噩夢。

夜裡，他夢到自己化成了一隻灰鷹，飛越宛若亞馬遜河，嵐霧彌漫的山路與森林，來到湖畔旁的學校。 那裡的紅沙跑道尚未完工，雨後變得十分鬆軟，甚至長出了些許嫩草，和操場中心因為水滴而青翠的綠坪有著相同的顏色。 長短不一的蟬聲正自遠方傳來，他收起羽翼，在仍有微光的透明夜色中，走向小木屋外型的涼亭，那裡連桌椅都是木頭所製。

有名白制服黑褶裙的馬尾少女從階梯盈盈步來，那雙腿皎潔得有如漂染過月光。

她長得像個東歐混血的靦腆貴族，眉宇甜美。 她剛結束詩社活動，正要離開此處。

「你怎麼進到我的夢中的？」見到他，少女訝異問著。 「是妳進到了我的夢中。」

「你是誰？」 「不重要，只要知道我可以幻化成各種妳渴望的模樣就好。」 她瞇起眼：「你不是我渴望的模樣。」 他只是回：「但這全憑我的渴望。」 她眨眨眼，若有所思。又問：「那麼，這到底是你的夢，還是我的夢？」 他說：「只要有人闖入了妳的夢境，那就不再只屬於妳。還有，天堂也是。」 「你剛剛說了什麼？」

他幻化回人形，是個有五彩羽毛的男子：  「我不可能再說一次。」 「那……你可不可以告訴我，我未來是什麼樣子？」她小心翼翼往前一步。

他閉上眼，羽毛閃爍出奪目光芒。 他的腦海浮現她穿著艷俗低胸舞衣，戴了廉價珍珠耳環，手提假冒的名牌包。因為攝取太多尼古丁而臉部滿是皺紋。  她年少時厭惡酒味，如今每天喝個爛醉。發起酒瘋時還會倒在路邊。 她還有個未婚生下的女兒，她每天都希望有個救世主能照顧她的女兒，照顧她自己。

「不行。」他漠然道：「告訴妳，妳現在就會死在這裡。」 「你的意思是，預知未來就會受到詛咒嗎？」 「不是。」 「那我不懂了。」 他搖搖頭：「妳現在不懂，以後也不會懂，也或許永遠不會懂。」

「那麼……」她以澄澈雙眸凝視這名半人半神的男子：「拯救我。」 他遲疑了很久，甚至差點開口答應。 最後，還是只能說了一句：「我很抱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