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色的風

巒蜒隨嵐煙傾斜，平原吹過藍色的風。 她騎重型機車從遠方而來，面容滿是受光沖蝕的溝紋。 她停在我眼前，緩慢脫下皮衣，宛若脫下一身戎裝。

墨鏡未摘，引擎的星火未熄。她愜意地與我談論自己的故鄉。

「我來自一個開滿向日葵的國度，我們會將所有亡去的深愛之人灑在土壤。」她說。

「妳為什麼會來到這裡？」

「我的外婆曾帶著我的母親抵抗遙遠的統治者。而她也是兄弟姐妹中唯一個倖存者。我的媽媽，小時候也差點被迫淪為女奴。」

我聽她說話，軟語柔腔，有著異色口音。

她扶平髮絲，繼續道：「現在，更強大的新入侵者又來了，我的母親卻說，我無法承受那樣的痛苦，要我逃到遠方，找個溫柔的丈夫嫁掉。然後再也別回來。」

「那妳怎麼想？」

「我不知道。我不想讓自己的命運被他人掌握。」

「那妳為什麼沒有留下來一起抵抗？」

「因為我知道，我逃離了那裡會讓我深愛的母親快樂一點，縱使最後我沒有嫁給誰。」

我點點頭。

「你會因此瞧不起我嗎？」她別過頭。

「不會。有些人愛自己孩子的方式，是希望他驕傲的抵抗命運，為正義殉道。但有些人，則是把自己孩子藏起來，鎖在密室，等待戰爭過去。」

「可是，我遺棄了我的家人，而且，還得說服自己，沒事的，這不是我的錯，我應該活下來。」

我霎時默了。 只是搖搖頭，對她說沒事的，我懂那感受，並給她一個飛吻。

她突然沾淚微笑，笑起來像哭。

毫無預兆的，加了油門，迅速消失在地平線。